苦石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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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3/24 20: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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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篱土屋一围花,丹红柿花挂满杈。院落茵茵乡间菜,窗帘素素摆飘纱。

又到春末,携上记忆的风车,公鸡的啼鸣,唤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外婆家,一枕暖阳铺溪河,外婆家像是躺在摇篮中的睡婴,缓缓睁开了双眼,听到微风窸窣轻拂叶,翠鸟啾唧喧闹声,醉花阴,野花漫岭染近田。随即是集市民生万象的叫卖声,层层迭起好似掩盖了风声,睡婴才渐渐舒展清醒,注入一天的活力。

艾叶的香缓缓飘转至鼻尖,我睡眼惺忪地起床,仰首是那窗户外仿佛触手可及的蓬松绵云,低头是外婆捻着兰花指细细缝制的身影,外婆的老花镜滑落到鼻梁中间,我轻轻走过去,像寻常般替外婆向上抚了抚眼镜。外婆眼角的皱纹似是溢满了清晨的日光,扬着嘴角说:“这次早起外婆教你绣荷包吧。”我欣然答应。

绣荷包前先要准备荷包里的香料,我望着外婆那双苍老有力的粗糙大手,用青石色的石臼捣着细辛、雄*、白芷、丁香、甘松、苍术等各种中草药,它们慢慢被碾成*白色粉末,散落在青黛色的底盘上,而后放入几片玫瑰花瓣。外婆说,这是花荷包,有春天的味道。

开始绣荷包了,外婆先用剪刀将红缎面剪成六个正方形,分给我三个后,外婆便选了一根*线,她微皱着眉,垂着眼,利索地将*线穿进极细小的针孔里,银针刺赤布,就如同蜻蜓点水般,未起波澜一丝一线却记录得真切。只见她手中的针线来回穿过红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绣花针仿佛和绸缎融为一体,细线缓缓拉长,延伸,绷直,如一缕骄阳,却被外婆牵在手中,时快时慢,时紧时松。外婆边绣着,嘴里还不停地哼着调调:“姐儿房中绣荷包,手拿着那钢针轻上描儿描,显显你手段儿高,显显你手段儿高。上绣星辰共日月,下绣凉船水上漂,*莺站树梢,*莺站树梢……”不久,荷包换了彩线,又像舞者那般在绸面上舞动着,一个大大的花便浮现在你眼前,那些色彩仿佛是有节奏地跳动着,在你的眼底也绽开一朵花。

我学着外婆的样子穿针走线,而针头却像石子砸入水面一般,掷布有声,丝线似是在攀爬一般,弯弯曲曲,曲折不堪。我不时地瞅瞅外婆,哀叹连连。我苦闷地喊了一声“外婆”,她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说:“娃啊,要做一个有始有终的人,不能当半途而废的逃兵。”我只好又低下头,继续练习起来。经过刚开始的困窘,我的一针一线也在这方寸之间体现出一种倔强的秩序,朵朵小花像是外婆家门外的野花一般,虽不如外婆的娇嫩欲滴,但也率性纵情,偏有一番至纯至洁的韵味。

线断,针落。我俩都将绣完的荷包赠予对方,外婆看着我绣的荷包,其中的一针一线仿佛也绣进了她的生命中,那一方赤布已然收藏在她心上的某个角落。

暮年自在,外世精彩皆与外婆无关,外世落寞外婆已无力弄潮,或田园撒汗,或院落种菊,或举杯饮茶,或笑谈风月,且罢,且罢,许是最好归宿。

云起暮来时,日落又几时?昔日风月堪回谈,酒醒花前坐。儿孙归来时,百忧皆抛弃,坐旁喜笑忙叮嘱,看望就足矣。

(《人民周刊》年第9期)

本文来源:人民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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