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氏马
九
校园里的荷花开放了，第一天分明只有零星几朵，第二天开始成倍地扩张，几天时间就开满了整个池塘，几乎看不见池塘巴掌大一块裸露的地方，绿油油的像伞，像大圆盘，像少女的花裙，使人敬畏其花瓣的娇艳和生命的顽强。荷花是“花中仙子”，出淤泥而不染，在炎炎烈日下绽放，象征着人的一种坚贞、高尚、圣洁的精神品格。此外，通向食堂和教室的林荫小道一隅，多了一座假山，附近原来的一片空地变成了一个巨型棋盘和纵横交错的泥石路，还有一些健身器材。看到那一栋栋粉刷一新的实验楼和教室外墙，立刻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无氏马明白只是粉刷了一下，也理解学校所做这一切的苦衷，不过他的心情还不错，倒不是这些因素造成的。
下周就正式开学了！当新同学陆续前来报道，无氏马忙于制订学习计划，社团的筹办工作，与迎新工作等，似乎又一次看见了连他自己亦不太能说清楚的希望。
无氏马经常因太忙而顾不上按时吃饭。在周末，他还要兼职打零工。
是的，本周末就挺适合发传单。无氏马一大早就乘车前往事先联系好的地方。他的心情好极了：两天能挣一百多块钱，够几天的生活开销了。上午，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头短发精神地立在头顶，穿一双粉红的长鞋，一条灰色的牛仔裤和红泛白的T恤，他左手抱着一叠厚厚的传单，当人走向他身旁时，右手便恭敬的递上一份。由于他个子矮小，每当递给人时都得仰着头，身躯在太阳映射下像一张矫健的弓。“小家伙——同行呢！”无氏马说。他边发着传单边观察着那个同样发传单的小男孩。
大部分路人经过这个小男孩时，也收下了他的传单。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朝他走来，小男孩恭敬地递给他一份转单，又喊了一声“叔叔”，男人高兴地应着，举起手向小男孩行了个标准的注目礼，还用接传单的左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这个小男孩不断地用同样的方法给周围的人发传单。无氏马看了这一切，不禁笑起来，也走到小男孩的附近发传单了。
约半小时后，无氏马看到小男孩身旁多了一个四十来岁穿着破旧衣服正在弯腰捡垃圾的女人。女人蓬乱的头发映衬着她那瘦弱的脸庞，小男孩把手中剩下的一叠传单递给女人，就到石阶玩去了。他从一米来高的石阶上跳下，爬上去再跳下，仿佛这就是他的完美世界。这位妇女看了看，说：“别跳了，摔了哪有钱看医生嘞”。这句话像风灌进无氏马的耳朵，又像什么东西重重击了一下他的身体，他机械地发着传单，不时又向小男孩的方向望去。那小男孩果然不再跳了，而是在石阶上盘坐着，像一棵松树一样笔直地坐着，瘦长的脸蛋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
路人匆匆赶路，时间就是他们的生命。当他们与行人擦肩而过时，他们加快了发传单的频率。有人接过后会说声“谢谢”，有人也没有瞟一眼就走了，有人走过后又扭回头来瞥了他们几眼，再看看自己漂亮的衣服，然后喷了一口唾沫，继续阔步向前走了……各种人聚集在这条狭窄的街道上，有老年的、年轻的，有男人、女人们，无氏马看着阔步远去的吐痰的人，不禁破口骂了句：妈妈的！
下班后的那天晚上，无氏马拖着疲倦的身躯赶去一家KTV——今天是中秋节，室友们早就约好一起过节。乔恢问无氏马今天有什么收获，无氏马一边喝着酒，一边说了句极为鲜见的粗话，“妈的，有些人连畜牲都不如！”乔恢吃惊地看着无氏马，无氏马便把今天所看到的情况简要地告诉他。乔恢说：“你还较真这个？唉，现在的人啊……”随后他们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今天张松的女朋友申玥也来了，她还带来几个她们班的女生，大伙开玩笑说今天就当过乞巧节了。整个房间烟雾袅袅，K歌、抛绣球，玩猜拳游戏等，他们说单身的男生跟单身女孩敬酒，不是单身的就——挖——挖——挖“社会主义墙角”。张松趁女朋友出去的当儿，也提着一瓶酒乱窜，到处给女生“敬”酒。他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去年无氏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夜袭潇湘馆”，但他几乎每次都是灰溜溜地爬回寝室。人们都很讨厌他发酒疯，整个寝室的人都得变成他的助手，递纸巾，倒水……但是他似乎除了瞎混以外，好像没有什么值得人恭敬之处了。
也许，这也是他没有知己的缘故吧。
无氏马、李华、乔恢一边喝酒一边吼开他们的嗓子，那声音让整个房间都颤抖起来。“请，到！提刀翻身上马，败将放马过来。喊杀就杀。一骑战三贤，二刀公温酒斩华雄，三气周瑜芦花荡，汜水关双马连环枪挑紫荆关，五关斩六将关云长千里走单骑，六出祁山收姜维，七擒孟获在云南，八阵图困陆逊，九伐中原定汉中，失街亭挥泪斩马谡……”他们一双双遒劲的手比划着。而谢、方、元、吴四人没有什么专长和嗜好，很少喝酒也不抽烟，三杯酒下肚便有点飘飘然了，甚至与女生交谈时都会面红耳赤，他们斜倒在沙发上，望着屋子里昏黄的灯光，看着他们嬉闹着。
记得去年的一次聚餐，大家酒足饭饱后，回到寝室刚熄灯睡觉不久。吴达睡下铺，透过窗外的光看到似有人影移动，于是打开手机的灯光看见元兵走到他床前，正准备拉裤链。吴达问：“干啥？”“撒尿！”元兵随口答道。“撒你媳妇，滚出去！”吴达嚎道。引得室友们都乐开了花。这时，元兵才渐渐清醒过来，一摇一晃地开门上厕所去了。他们往后看到元兵女朋友许聍时，就打趣她“家教可得严点了”，她也红着脸跟这群哥们儿玩笑着。
大约凌晨一点，他们从KTV出来，送女生回学校后，便到街上分手，各自“退兵”；张松与女友二人也“回家”去了。吴、谢、方、四人没有睡处，便打算到旅馆过夜，离开时，元兵在乔恢身边轻声说道：“给我个套！”乔恢笑着打趣他说：“我又不是卖套的，自己买去，跟女生都不敢说话——还要套！”说完笑着递给他。
无氏马回到寝室已经两点了，脑袋晕乎乎的，于是匆匆洗漱后上床睡觉。次日继续“上班”，无氏马每每递给行人传单时，凡是遇到傲慢的或不屑一顾的人，他便会喃喃地骂上一句“妈妈的”，也不知道他何时学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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