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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建明党课沙家浜里的原型人物原来是这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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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雨花台的众多烈士中,我不曾想到有一位是我非常熟悉的人物,他就是我从小便听说的《沙家浜》中的主角之一,抗战时期的常熟民抗运动的司令、中共常熟县委书记——任天石。而关于《沙家浜》的一些原型人物,一直以来也存在不少误解。“沙家浜”真相到底如何?任天石又为何被称为“老天”呢?

△本文节选自何建明长篇报告文学《雨花台》

京剧《沙家浜》改编于上海的沪剧《芦荡火种》,京剧《沙家浜》中与阿庆嫂接头和布置任务的以“郎中”为名的中共地下*常熟县委书记程谦明,在《芦荡火种》中叫陈天民,编剧文牧先生就曾这样说过:“陈天民”的名字,就取于任天石中的“天”和民抗的“民”字。

对《沙家浜》这个故事,我作为沙家浜人,自然比编戏的人知道得更准确些。首先“沙家浜”这个地名过去是没有的,现在的沙家浜镇是后来才设立的,这当然是有一定根据的,因此当时一些靠近阳澄湖的聪明的乡镇干部就想到了“抢”这地名。

现在的沙家浜镇是过去的塘市公社所在地,我们家乡人称之为“老唐市”。老唐市的优势就是离阳澄湖近,我们小时候出远门主要靠水路,所以我记得第一次乘木帆船到苏州,走的就是唐市。那一次印象太深刻,晚霞映照下的阳澄湖要多美就有多美,而且这种美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那整片湖水是清澈见底的,木帆船在风的鼓动下,飞驰而行,水草在湖底泛起,荡漾着柔情与浪漫;在水草之中,有无数排成队的鱼儿追赶在我们的后面,组成了一条长长的鱼群,清晰可见,无限壮观……

那一刻,我第一次体味到什么是“阳澄湖”,什么叫湖水之美,什么叫晚霞下的湖面之美……那一幕我一直想写成一篇唯美的散文或诗篇,可惜一直没写出来。

唐市后来与横泾乡合并成了沙家浜镇。现在的沙家浜镇已经是全国特色景观旅游名镇,每年接待各地游客几百万人次,成为著名的红色革命教育基地和旅游胜地。

其实,沙家浜镇和“沙家浜”戏,既有一致性,又非同一概念。

在抗日战争时期,除上海之外,常熟、江阴、无锡等地都是抗日重镇,烽火硝烟不断。我小时候经常听爷爷奶奶和邻居们说,“小*子”从长江口登陆后,一路烧杀抢掠,某某某被打死、打伤。一些伤残的人我在小时候就见过好几个。而我小学念书的那半片庙宇就是日本人炮轰的结果,我同桌同学的一个舅舅就是死于这次炮轰之中。日本侵略*的罪行处处皆是,血痕无法抹去。

当时在我们老家一带的地下*,就在新四*和游击队的领导下,开始拿起武器,与日本驻*进行斗争。但由于抗战时期地下斗争的活动常常被伪*府造谣惑众,弄得好人变成了“土匪”,共产*、新四*也常被误认为“共匪”。“沙家浜”的戏中所说的“胡司令”,其实真人很瘦削英俊,也特别狡猾阴险,为抗日干过好事,也在百姓那里干过不少坏事,所以在新中国成立之初被解放*抓捕于上海某一个隐蔽之处,后来被枪决。

“沙家浜”里的“阿庆嫂”就是一个艺术形象。在常熟,有关“阿庆嫂”之争,从来就没有断过,这很正常,因为“戏”中的人物通常都是作者从无数个典型人物中“各取一分子”,然后组合成一个人,这样就成了完整的艺术形象。“阿庆嫂”也是如此。

不过,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部队当新闻干事时,就曾采访过一位与“阿庆嫂”比较接近的原型人物——陈二妹。她是董浜人,当时她还在农村住着,我采访她后,写的一篇文章在《北京晚报》上连载了六七天,算是“文革”之后最早正式讲述“阿庆嫂”故事原型的文章了。后来“阿庆嫂”被好几个人出来“认领”,因为她们都自称自己是“阿庆嫂”。我只能偷乐:可不是,好的艺术形象也是“品牌”啊!何况是革命者的艺术印象。

陈二妹跟我讲,她在镇上开的一家“涵芬阁”茶馆,当年就是新四*和地下抗日力量经常开会的地方,新四*负责人谭震林曾多次在她这家茶馆召集各武装力量领导人开会。我专门去过现在仍保存完好的“涵芬阁”茶馆,从其地理条件看,也非常适合搞地下活动,因为它的后面是一片河潭,比较宽阔,一旦茶馆出现问题,可立即乘船撤离。河潭对岸有一片芦苇,藏于此中很难被人发现。这样的地方在我家乡一带随处可见,所以从事地下抗日活动的人、新四*伤病员在这一带隐蔽起来是很容易的。日本*子想找到他们也很难。

我所认识的这位“阿庆嫂”的关键点还有其二,那就是她的丈夫陈二,是真有其人,而且死得很惨。陈二被日本*子抓到苏州后关在监狱里,以*刑逼他招供新四*伤病员及地下武装力量的情况,但陈二宁死不屈,最后日本*子逼着他吃饱肚子,然后灌水,让其肚胀得疼痛难忍,最后把他装入麻袋里,再用刺刀刺……一直到鲜血流满地、奄奄一息时,再将其投入河中淹绝气。

日本侵略者的暴行,让我家乡的许多爱国人士纷纷起来反抗,并加入到了“民抗”队伍中去。

对“沙家浜”那段历史,那中间死去和牺牲的人,我知道很多。这中间有几个人是我们常熟人一直都非常怀念的,那就是当时的抗日队伍领袖李建模、任天石和薛惠民,他们三人被我家乡人称之为“常熟三英雄”。其中任天石最为出名,他也是牺牲在雨花台的烈士。

任天石的名气自然如上面所言,与他作为《沙家浜》戏中的“陈天民书记”原型人物有关,更重要的原因是任天石在常熟有“老天”之称,这可不是一般人能配得上的。

关于雨花台烈士任天石的传奇,《沙家浜》戏里的指导员郭建光的原型人物夏光最清楚不过。夏光原是新四*六师十八旅参谋长,后任解放*三十*参谋长,解放后任华东海*学校校长。他曾这样回忆任天石:

初次见面,他是一个瘦小、像个“秀才”样子的爱国青年。以中医为职业。据说最初他曾立志“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他医术高明,治病救人,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是很高的,后来与其他同志一起搞武装时,就用他与群众的联系动员群众参加抗日。当时我和杨浩庐以已愈的伤病员组织新江抗,人员很少。新民抗总部人员也很少,只有不到二十人,部队的人数也不多。为了重建武装,坚持阵地的任务,天石总是很积极热情地支持我们。我们的关系相处得很好,在一起努力完成*的任务。比如在刚组建特务连时,我们对边远地区进行扩大武装宣传。一次,在任天石同志的支持下,临时调动了不脱产的自卫队员二百余人,穿起老江抗留下的**服,与特务连一起行*到边远镇开会。会后,衣服脱下集中保存,各自回家。群众反映新四*人也还不少,壮大了新江抗的声势。因为当时我们在搞武装,胡肇汉(“沙家浜”里的胡司令原型——笔者注)、强学增、杨忠等也在重搞武装……

“老天”虽然当了民抗司令,但从不搞特殊化,也不随便开支,同大家一起吃大锅饭,一起睡稻草铺,生活是很艰苦的。当时*内生活,*的纪律是很严肃认真的。天石有脾气,但我没有看到他发过火,他平易近人,不是动不动就训人的。

曾任新四*营*治教导员、常熟警卫团团长、中共苏常太工委书记的陈刚,是与任石天一起组建常熟“民抗”的老同志,他这样评价任天石:

任天石为人正义而富于感情,当时他正有志于医学方面深造,想通过医道济世救民。学习毕业后,他回到塘桥行医,以后又在常熟城内挂牌,按期出诊,对那些贫苦的百姓不公不计医资,有的还要给药。他的医术也是很高明的,有“良医”之称,故很得贫苦人民所尊敬和社会上的赞誉。

他在建立武装的过程中仍经常为群众治病,深受群众的好评。*对天石是非常信任的,在“民抗”进行整顿工作的时候,为了扩大“民抗”在群众中的影响,就注意把“民抗”的番号和天石的名字联在一起,在群众中宣传“民抗”是“任天石部队”、“老天部队”。

……

“老天”这个亲切而又高度崇敬的称呼,在常熟人民的心中是永远不会磨灭的。任天石为什么被称作“老天”呢?我想也许是像一般的称为“老李”“老张”那样表示亲热之感吧,但我认为这样解释是不够的,在常熟人民心中把任天石同志是看作老天爷一样,看作是“及时雨”,看作救星,认为他能带领部队解救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天石同志正是为革命事业,为人民生存而艰苦奋战,英勇斗争,直至最后壮丽地献出宝贵生命的。

在所有雨花台的烈士中,“老天”任天石是我特别感到亲近的一位,因为他战斗和生活的地方,都是我从小非常熟悉的,比如他的出生地梅李,与我的出生地相隔也就十分钟的汽车行程。梅李镇过去到现在一直是常熟下辖的一个大镇,旁边有条盐铁塘河流,与长江相通,所以梅李是水陆交通要地,自古有名。在常熟十八镇中,梅李属于“第一镇”,这里历史上出过不少名人,其中名医最为盛。任天石的父亲任伟才就是当地有名的中医。任天石从小跟随父亲学医,耳濡目染,不仅医术精到,治病救人情怀也非同一般。

民国时代的常熟,受上海、苏州的革命浪潮影响,这里的知识分子也一直跟随“大潮”在奋进。辛亥革命、“五四运动”,都对常熟知识分子影响极大。任天石所上的梅李小学,开设于年,是二十世纪初最早改成现代教育的小学。“溶溶一水盐铁塘,围绕虞山东北乡,李塘时代威武奋扬……”任天石从小唱着“梅李小学校歌”,内心日渐滋生起成长的激情。正义、平等、民主、真诚、革命、牺牲……那个时候的学校里,这些词几乎天天会被灌输到任天石这样的孩子心灵中去。

上海的那场轰轰烈烈的“五卅”运动对常熟的青少年来说,影响和冲击力前所未有。常熟籍旅沪学生顾治本、李强、周文在、曹元标等学生,是“五卅”游行队伍中的骨干,他们回到家乡的游说,如同星火般地点燃了同乡青少年们的革命激情,于是常熟梅李等地的共产主义革命运动也开始酝酿成熟。年2月,李强(建国后任外贸部部长)出任书记,成立了常熟第一个“特别支部”。次年,少年的任天石考上常熟城里的私立孝友初级中学,开始参加学生自治会里的爱国社会活动,接受新思想教育与实践。小小年纪的他,因为与同学们一起进行反对校方收费高、克扣伙食的斗争,结果被校方开除离校。

15岁的任天石第一次开始思考“人生道路”:随父学医,治病救人!太多贫苦人民的患者,让他选择了从医之路。

家传医道,高明精湛,加上任天石好学上进,在年夏天,离校4年后的他考上了上海的中国医学院。重入校门的任天石,如海绵一般地吸吮知识,很快成为学校的佼佼者。上学次年,他破例被聘为学校的学术刊物《光华医药杂志》编辑,以往只有教授才能任此职,而一个二年级学生出任此职,可见任天石的学理水平之不一般。他的毕业论文《头痛》,被教授们批语“论病理不背乎生理,谈闻治兼及于卫生,允称完善之作”。

教授们哪知,写出如此高水平论文的任天石不仅医学造诣高超,而且他在这个时候已经熟读了诸如《共产*宣言》《哲学的贫困》和《资本论》等马列著作,尤其喜欢看《新青年》和改刊后的《中国青年》等进步刊物,所以任天石所道的“头痛”,和他后来参与创办的《艺丝》周刊一样,内含抨击时*、为民呐喊之革命意义。

上海是反帝大同盟的发起地,中国共产*提出的《抗日救国六大纲领》和《中国人民对日作战基本纲领》在民众中深入人心,任天石开始对提出进步主张的中国共产*充满敬佩之心,于是心头也有了加入中国共产*、打倒日本侵略者的雄心壮志。

“医可治一人,治数人,却无法救治一个民族!”在一个个繁星密布的夜晚,任天石一次次沿着躁动的上海南京路和外滩的石子路,思考着人生与未来,他从街头所感受到的一场场波澜壮阔的反帝运动的浪潮中,悟出“革命”“奋斗”才是救国之道。

他在获取行医执照和毕业证书后,毅然告别上海,回到家乡,投身到反帝的抗日斗争之中。

任天石(中)在上海中国医学院毕业时与同学合影

“与日本侵略者斗争,既要动员民众,更要武装民众,真刀真枪地干!”任天石投身革命的时候,正值中共江苏省委连续两次被破坏的严峻时刻。而任天石参加的“武卫会”常熟分支部,则义无反顾地在长江沿岸的浒浦一带将革命斗争活动开展得风生水起,并渐成常熟反帝革命中心。

年7月7日,北京“卢沟桥事变”是中国抗战的转折点,日本帝国主义的全面侵华,与全中国人民奋起反抗的统一战线的建立,都从这时开始。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中都在燃烧民族的怒火——

*子,要想夺上海,

几十只*舰,开到*浦江。

八一三,东洋兵,

打进闸北来,大炮轰轰开,

飞机掼炸弹,杀我老百姓,

炸我火车站,

东洋*子杀人放火实在真野蛮……

常熟虽说是出状元和文化人的地方,但在八九十年前,要说乡间真正有文化的莫过于像任天石这样念过大学、又整天开药方子的人,才算是有知晓天下者也。这首《八一三》的诗作,是任天石揭露日本*子暴行的作品之一。凭借他过去走东家串西村的“郎中”生涯,乡亲们对任天石的鼓动非常信服,所以在他感召下,梅李一带的群众纷纷加入抗日敌后援助队,有力支援了前线抗击日寇的战斗。历时三个月的上海“淞沪会战”,任天石领导下的梅李没少出力,而凭借着在上海读书时的“同学关系”,任天石的“援后”交通就也没有断过。

年11月中旬,中国*队阻击日寇失败之后,全线后撤,先是上海沦陷,再是常熟沦陷……日*沿途一路烧杀抢掠,仅常熟就有多位平民被杀害,百分之七十的人成难民。任天石的家乡梅李是日*西进的必经之路,多名中国守*在任天石等当地抗日力量的支援下,苦战数小时,最后基本全部牺牲。日*为了报复“梅李之仇”,在中国守*战斗的万渡桥一带,扔下多颗炸弹……

面对强大的侵略者,任天石不得不带着一家老小,分乘几条木船,渡过长江,抵达苏北高邮临泽。一路所见侵略者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行径,任天石悲愤至极,他毅然向大家宣布要去延安参加八路*。“你怎么能走呢?你走了以后我们这些父老乡亲不都成日本*子的‘肉饼’了吗?”亲人和乡亲们拖住任天石哭喊着乞求他。这一幕,让任天石欲哭无泪。

“那好吧!你们暂且在这里避避难,我回梅李看看,然后再想法带大伙回家。”任天石只得这样答应群众乡亲。

才几天日子,此时的江南,早已满目疮痍,改天换日了:不是民房在火光冲天地燃烧,就是河道上到处飘荡着尸体……梅李也不再是以往的梅李,日本人统治下的伪*权搜刮民财、镇压革命,反动伪警还到处抓人,百姓人人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不拿起武器,已经没有活路了!干吧!”任天石主动找到当地私人武装头目,联络他们一起起来,共同抵抗日伪反动暴行。

第一支由任天石牵头组织的塘桥武装自卫队正式成立,所有枪支也都是由他集资和自己掏腰包的钱换来的。那个时候,枪支只能在黑市买到,价格极贵。无奈,任天石最后不得不把父亲和他人合资创办的中药铺也给盘掉了。“平时我们的生活全靠下河摸螺蛳、捉鱼虾,睡就更不用说,不是东家的稻草,就是西家的猪棚羊圈……”我听曾参加抗日游击队的大姨妈这样说过。

“那时常熟各地自发组织的抗战武装大大小小也有不少,但大多是以自保为主。任天石与众不同的是他能够把梅李一带的这种武装组织起来,合成一股劲。武器不够,他通过在上海读书时的社会关系,筹措更多的比较好一些的武器来装备队伍。”“老地主”陈月盘也介绍过“老天”的本事。 

“光有几支好一点的枪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只有找到抗日的正确方向才是正理,我要找共产*一起抗日!”任天石找到了熟人陈刚(共产*员)提出这样的请求。

“好啊,我们正需要联合你这样的武装一起抗日呢!”陈刚迅速将任天石的情况向组织作了汇报。当时常熟地区的*组织负责人李建模当即表示支持任天石的意见,并马上派出陈刚等人到任天石他们的自卫队帮助*事训练。

年8月,由中共常熟县委直接组织和领导的常熟人民抗日自卫队(简称“民抗”)第一大队成立,任天石任副大队长。

由于任天石对家乡情况熟悉,又常以“郎中”身份出现于各乡村之间,群众基础好,可谓一呼百应。开始只有二三十人的“民抗”,不久就发展到了一二百人的队伍。他们在敌后不断打击日伪,为苦难中的百姓出气,深得民心,也沉重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

任天石(中)与战友合影

年春,中国共产*领导的新四*东进,第一支队司令员陈毅决定新四*第六团向苏南东进,独立开展抗日斗争和建立根据地。于是在这个时候,新四*第六团对外改称为“江南抗日义勇*第二路”,简称“江抗”,叶飞任团长。常熟地区由李建模、任天石、薛惠民领导的“民抗”,此时与“江抗”会师,从此开始了苏南地区旷日持久的抗日战争。这时已成为中国共产*一员的任天石,已经是身后有数百人的“民抗”司令员,他利用家乡的地理优势,声东击西、左右出击,打得日伪*不敢贸然下乡“扫荡”。

“‘老天’的队伍就是行!小*子都害怕。”我听爷爷多次说过这样的话。

“老天”到底行在哪儿?我在写此书时,有一天有人从南京给我发来一份电子件,一看,原来是任天石先生的后人发来的,是一位曾与“老天”并肩作战的老“民抗”队员的回忆文章,叫《任司令夜诊》。我摘下片段:

年6月“民抗”总部成立,任天石任司令,大家都叫他“任司令”。

现在,任司令正在给二三十个新参*的青年战士讲课:“同志们,你们都是从上海下来的,尽管生活艰苦,也比我们农村强,走的是水泥路,喝的是自来水。现在,你们刚下来两三天,就能不怕艰苦,认真操练,相互之间团结友爱,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你们讲,来到我们‘民抗’部队学到了点啥?”

“报告司令,我们学会了出操和打枪!”

“我懂得了啥叫罐头里笃肉,原来是爊螺蛳!”

“哈哈哈......”话音未落,就引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报告!我听到一首老百姓唱‘民抗’的歌谣。”一个十五六岁的小战士站起来,脸涨得红红的。

“这位小战士,你姓陈吧?你听到了唱‘民抗’的歌谣?你到前面来,把你听到的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任天石饶有兴致地发出邀请。

“是!我来说给大家听。”一个瘦小个子的大男孩有点怯生生地走到队伍前侧站着。

“正月里来迎新春,村里百姓舞龙灯。‘民抗’是龙头前面引,百姓是龙身后面跟。”

“啪啪啪......”热烈的掌声使这个小战士满脸通红,带点兴奋又有点害羞回到队伍里。

“好!刚才小陈唱的歌谣太好了。这说明老百姓对我们‘民抗’部队的信任和拥护,也说明我们和老百姓的关系是鱼和水的关系,是亲如家人的关系。”

任天石正说着,有位战士举起手来:“报告,任司令,我想提个问题。你说老百姓和我们亲如家人,那中午老百姓送你两碗荤菜,你为啥不肯收呢?”“对啊,对啊!”有几位战士也附和起来,带着疑问把目光投向任司令。

任天石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知道你们会有人不理解,让我告诉大家。吃饭时,李大伯给我们送来两碗荤菜,蒸咸*鱼和百叶结烧肉。我给他端回去了。为啥?不是嫌少,也不是他烧得不好。”

“那为啥呢?”许多双眼睛里充满了疑问。大家在静静地听。

“李大伯家里很困难。我们不吃,他这两碗菜可以吃一个礼拜。我们吃了,李大伯就要吃一个礼拜蔬菜。更重要的是,我们是共产*领导的抗日部队,我们有铁的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就是很重要的一条。我们如果像*阀部队那样,跑到哪里就吃到哪里、抢到哪里,老百姓还会拥护我们吗?”

“不会!”齐刷刷地响亮回答。

“对!我们任何时候都要想着老百姓,想着人民的利益。我们爱护老百姓,老百姓才会支持我们!现在解散,大家吃饭去。”

战士们散去了,有个人却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任天石一看,是他的警卫员陈祥根,连忙问:“祥根,有啥事情?”

“任司令,你先去吃夜饭,等你吃了夜饭我再说。”

“吃夜饭晚一点不要紧,你先说有啥急事!”

“任司令,被你看出来,我就不瞒你了。淼泉殷家宅基殷增兴的儿子殷全全脸上生了个*瘤,有段时间了,现在越来越肿,外加高烧不退,家里人急得不得了,就托人找到我,要请你‘天老爷’去看一看。只是……”

“只是啥?”

“只是那个地方离古里镇、离大东门都蛮近,万一敌人出来搜查就会有危险。”

“不怕!我们换身衣裳,快去快回。外加今朝没月亮,便于隐蔽。我来叫参谋长派几个战士先走一步,过去探探路,做点准备工作。”“好!”说着两个人分别回到屋里,更衣打扮。

“任司令,你还是先吃饭吧。”

“不,替小孩看病要紧,我早到十分钟,殷家就早定心十分钟。”

任天石和陈祥根化装成捉鱼人样子,身上披件蓑衣,背上背顶蓑帽,就划了小船往淼泉而去。为了避人耳目,他们尽量靠在沿河树荫底下行驶。经过三十分钟,任天石他们来到殷家宅基附近,参谋长派出的“民抗”队员已先到一步,把殷增兴和他的儿子接到宅基附近的芦苇荡里。有人在芦苇荡的小船上举一盏围灯,再几个人围起来,头顶上遮一条土布被单,任天石就在这昏*的灯光下,为殷增兴的儿子动手术,将伤口里的脓挤干净,再将带去的几味草药合成的药膏敷在上面,用纱布包扎妥当,然后再留了几天的药膏,又将啥时候换药等注意事项都一一交代清楚。殷增兴一边听,一边不断地点头,“任司令,你真是我们穷人的天老爷,你救了我儿子的命,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任天石双手直摇,“增兴,你千万不要这样叫,我当郎中就是为别人看病的。我也不是天老爷,老百姓才是我们‘民抗’部队的天老爷,你们时时处处拥护我们、支持我们,使我们如鱼得水。”说着,任天石关照殷增兴赶紧把孩子送回去早点睡觉。

正当任天石他们送走殷增兴父子准备返回时,“嘭嘭嘭......”日*的小汽艇声音由远及近。“不好!有敌情!”说时迟,那时快,几个“民抗”队员马上划动小船,从芦苇荡的北面向南面划去,划过几十米又马上跳到岸上向麦田里奔去,一边奔,一边向日*的汽艇开枪。敌人一看果然有游击队,就将小汽艇调转方向追去,追了一段路,只见四周乌黑一片,也不知麦田里埋伏了多少人,不敢贸然追击,还害怕游击队会断了他们的后路,不敢恋战,调转船头往城里方向驶去。任天石他们趁日本*子去追击“民抗”队员的时候,也迅速划船离开,返回“民抗”驻地。

从此文中可以看出,“郎中”出身的任天石之所以在民众中被称为“老天”,确实是因为他带兵有道、打仗有策,更是爱民暖心。

“日伪越压迫,‘老天’他们越得民心。包括《沙家浜》戏中的新四*伤病员能够在敌后方养病休整,就是因为有任天石他们这样的‘民抗’武装保护和群众的有力支援。”常熟上了年岁的人都这么说。

也许还有当过“郎中”,做过名医的缘故,与任天石一起工作的领导干部,对他的工作总是给予褒奖。谭震林曾这样总结任天石的工作作风:一是踏实细致,二是善于接近群众。“有了这两点,再大的困难,也能手到病除。”谭震林在会上要求“江抗”和“民抗”干部们向任天石学习。

也许同样是因为深谙“中医”之道,所以任天石不仅有一副好口才,还写得一手好文。你听:“犹豫就是妥协,畏缩等于死亡。”“光明的大道已经放在我们面前,紧握着手勇敢地踏步前进!”诸如此类的话语,从一位拿枪的“司令”口中说出,它就充满了强烈的感染力、影响力、鼓动力。

任天石(后排左一)与家人合影

年,任天石的同乡战友李建模(年牺牲于一次战役之中)调任外地任职,任天石出任中共常熟县委书记。在“老天”领导下的抗日烽火越燃越烈,“老天”的抗日意志威震敌营。为了动员和瓦解伪*,他不止一次深入前线,对阵向伪武装阵营喊话:

“同胞们!你们也是中国人,也是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痛苦压迫受够了,还不在这时机共同起来吗?虽然已经透露自由幸福的曙光,可是还得大家来努力完成呀!”

“我们已经有着十万余强大的武装部队,战斗在大江南北*河两岸,从京沪津浦到平汉路,整个大地原野已经走遍了抗战勇士的足迹!”

“巨大而一举一动足以震撼世界的苏联,给予了我们的抗战,以热烈的同情与无限的援助。填不满欲壑的无耻的剥削者——帝国主义,正在作残酷野蛮的侵略争霸的决死战,日本强盗的入不敷出,泥足难拔的今天,正是中华民族解放复国的前夜!”

“同胞们,一起奋起抗日的复仇火焰吧!”

“老天”在喊,“老天”在怒,“老天”在战斗和行动。他用生命与热血,唤醒每一个有良知的国民;用子弹和刺刀,攻向敌人的阵地和心脏……

年,任天石出任苏南第一行*区督察公署专员,在苏常太一带建立人民抗日民主*权。当日伪武装一次次集结精锐力量进行“清剿”时,“老天”的部队就成了人民的“保护伞”。敌人对“老天”恨之入骨,又无可奈何。

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举国上下欢庆抗日胜利。然而,蒋介石的国民*集团企图独吞抗战胜利的果实,内战一触即发……根据中共中央命令,我苏南地区的人民抗日武装队伍开始北撤。任天石率部渡江到江北。中共苏中区*委宣布成立十地委,任天石任常委兼社会部长,负责沪宁沿线城市上层人士的统战工作。

年春节前的一个夜晚,寒风肃杀,任天石等秘密返回老家,与当地“联络人”接头,商议为江北武装筹措武器,不料被敌匪包围抓捕。

“想活命可以,马上用金条来赎!”敌匪给出的条件很狠,任天石怎可同意用为人民武装购买武器的金银换自己的性命?

“少来!老子没钱,只有命一条!”当时尚未暴露的任天石如此说。

“好嘛,没钱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就这样,一群敌匪将任天石押解到了国民*上海警备司令部。

这是*组织和许多同志都没有想到的事:一位在敌后身经百战、出生入死,从来是死神绕着他走的人,竟然被几个为钱而甘舍一切的匪徒困于无奈之中。

到上海敌警备司令部后,任天石也并未暴露真正身份,他一口咬定自己是做生意的商人,买枪也是为自卫所用。但敌特们不吃这一套,他们看任天石的“气质”,想着他一定是个共产*的什么“头目”,只苦于没有证据。于是敌人便使用重刑,将任天石打得死去活来,可仍然一无所获。如此40多天折腾,最后把他作为“重要案犯”押至无锡的国民*城防指挥部监狱关押。敌人有一招很*,他们虽然从任天石的口中找不到“证据”,却能听得他口音是无锡一带的人,于是就来了一计:不定期地将任天石押在轿车中,在无锡城中转悠,制造“共产*领导干部投降”的假象,以混淆视听。正是无巧不成书。有一日,任天石上厕所时,见到了第十地委所属的长江工委委员田学甫,以为此人也是被关押在监狱,便以一手紧握拳头,表示相互激励,与敌人斗争到底。哪知这姓田的早已变节,他看到任天石后,便知道自己“碰运”了,立即向敌人报告了任天石的真实身份。

一时间,敌人兴奋不已,在上海的《新闻报》上声称任天石是“‘江抗’代理总司令”“中共常熟地区行*督察专员”“中共华中大区负责人”云云,总之他们逮住了“中共一条‘大鱼’”。

对这样的“重要案犯”,蒋介石集团一般都会先用各种高官厚禄加以诱惑,如不从就是*刑逼供,再不然就是枪毙或判重刑。对付任天石也是这一套。

身为“老天”的任天石,对*忠诚、信仰坚定,于是选择了不屈不挠,斗争到底。

敌人将其押至南京*事监狱,等候最后的“判决”。已知生命即将结束的任天石始终没有半点畏惧,依然对革命前途充满乐观。在狱中,他连续用数个夜晚,将写给陈毅等领导的信,让同牢的难友背熟,向组织转达他至死不移革命信仰的决心。我们前面说过,“老天”不仅足智多谋,而且也有一手好的文笔。在南京狱中,他写过一篇题为《天雨庭前的梧桐树》的文章,写得很优美,也很壮美:

嫩绿娇艳的梧桐叶,正似小孩子一样地热情和活泼,随风飘拂,奋勉她遮掩着炎热的太阳光,让所谓的犯法的囚徒们从万般纳闷中得到些微的凉快!

当狂风侵袭她的时候,丰满鲜洁的色泽,被踌得一张张反过身来,露出水白色的倦怠,有时甚至把她躯干吹得全部都在摇撼,但,不因受到了创伤而变她本来的形态,相反,还在挣扎着,给囚徒们一点期望与安慰。

啊!受不尽的魔难,暴风才过,霪雨相继着下个不停,枝叶被淋得好像陷水将死的人一样,水已不能容纳从肚里向外泛恶,水珠一滴滴从叶面上流下来,筋疲力尽地抬不起头来一样,跟随着水珠的滴下不断的向上弹动,含示着奋发精神在反抗,任凭百般摧残,不到秋风是不会扫落的!

点缀着淡装素服,活泼细小的梧桐花,没有一点市尘厌恶的俗味,矗立在顶丘上,更流露出天然的美丽,雄豪坚毅的姿态,虽是,将总会遭受到肃杀的季候,她始终深深的留下生活的泉源,扫净了绿叶,枝干依旧不枯萎。

秋风年年有,毁灭不尽的梧桐叶,只见它年年在增添着引人喜欢的娇嫩,依旧在炎热的阳光中给囚徒们一点凉快,直到牢房变废墟。

……

年4月的一个漆黑的夜晚,敌人又开始在牢中喊着“调号子”。狱中的难友们都知道,这是又有人要上“雨花台”断头了……

“任天石!轮到你了!”狱吏在喊任天石的名字。

“‘老天’……”难友们低泣起来。

任天石则站起身,穿好衣服,像平时一样不慌不忙地收拾好东西,然后交给同室的一位叫孙皎的难友:“作个纪念吧!”说着,他转过身,昂首走出牢房,唱着《国际歌》,登上刑车,朝雨花台而去……

又是一阵刺耳的枪声。我的老乡、我故乡人民心目中的“老天”倒在了血泊之中,时年35岁。

“老天”其实是不会死的。任天石的名字也化成“沙家浜”三个字而永远镌刻在我故乡的那块大地上……现在每年前来瞻仰的参观者多达近千万人次。

英雄不死,老天永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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